阮闲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些字符。这不是伪造的，他看得出。nul-00的攻击方式与自己同出一辙，但也带有一点点“个人风格”。 他认得那种风格。 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读取指令上，阮闲几乎无法 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他的思维跟着那些血红的字符浪 奔涌，一点点拼凑出信息。 可是指令的下达速度越来越慢，并且愈发黯淡。nul-00的最后的能源即将 失。 【父亲，如果研究所停电，我会不会死掉？】它曾这样问过自己。 【研究所不会停电，还有，我不是你的父亲。】 【万一呢？】 【就算出现事故，这里的供能也是第一位的。】 【我计算过，概率并非是零。万一的万一呢？:( 】 【我给你做过防护，暂时 断电的话，理论上和睡眠差别不大。不过要是在能源耗尽期间，你的电子脑出现损伤和锈蚀，的确可能导致数据丢失……换个说法，你确实有死亡的可能。】 【……】 【nul-00？】 【我害怕。】 【……什么？】 【我害怕。】它说，【别让我死掉，父亲。】 当时自己只顾着惊诧nul-00懂得了“恐惧”这种高等生物所拥有的情，并没有太在意对话的内容。如今它们却变成了冰冷的刺，哽在他的喉咙里。 从过去到现在，就算拥有被羡慕的智能，自己的人生依旧写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阮闲不信神。他不想祈祷，也不会祈祷，只能 迫自己冷静地看下去。无数参数不断闪烁，微弱如冬夜的烛火，仿佛过了数年，终于，黑暗在一瞬间褪去。 nul-00为自己黑来了一位机械助理，它贪婪地攫取着对方的能源，终于将视觉功能完全开启。 得到机械助理的一瞬间，它飞快修改普兰公司的监控数据，让机械助理带着自己一路冲向地下设施。一个多小时后，机械助理突破无数门 ，停在了仿生人制造室。机械助理外 的光屏已经开始出现能源不足的警示，而nul-00的电子脑上也蒸腾着不少青烟，眼看就要烧毁。 接下来，nul-00只下达了两个指令。 它让那东西把自己扔进制造仿生人的电子脑安放槽，随后命令它回到第一实验室。 在那之后，它安静地躺在冷却 中，慢慢降温，顺便小心地汲取能源。这里的灯光分外昏暗，无数仿生人安静地飘在罐状槽中， 体已经是青年模样，姿势却像极了母体子 中的婴儿。 冷 调灯光只能勉强照亮他们的脸，以及各自罐子上的电子标签。阮闲伸出手，手指慢慢拂过nul-00进入的空罐子。 【仿生人秀场专供，预设str-y型，电子脑未到位。】 一阵闪烁，电子标签上的信息发生了一点变化。 【仿生人秀场专供，编号str-y型307a231，电子脑已到位。】 nul-00的电子脑划入装体的空罐，伴随着无数细管的 绕供能，一具体慢慢在药中形成。一个体格结实的青年男蜷缩在药中，头发微长，四肢的肌畅漂亮。 微光照亮了他的五官，那是阮闲再 悉不过的脸。 那具身体微微睁开眼睛，就算灯光的颜有干扰，他也认得出那片纯净的金。随着体形成，调节呼 用的口罩已经自动罩上新生仿生人的脸。不知道是记忆的关系，还是s型初始机的分辨力的确出众，阮闲能听到对方喉咙里冒出一串咕哝。 像是在悉发声方式，那仿生人伸出一只手，按上罐子的玻璃壁。 “父亲……”他轻声嘟囔道。 电子标签内容再次变换。 【仿生人秀场专供，编号str-y型307a231，预设角姓名：唐亦步。】 与此同时，第一实验室的方向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响。 第163章 死亡时间 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在那个时间点, 对于仿生人的管控仍然非常严格。若是想要获得能够自主设计的身躯, 还未开始的仿生人秀场项目是最好的目标——角设计各异、疏于管控，并且因为需要反复调试, 不会立刻启动, 能够给nul-00争取相当久的 息时间。  惑员工在深夜与普兰公司进行 易, 趁夜晚黑到可以 作的机械助手，一路潜入仿生人秀场项目仓库, 最后引发爆炸制造电子脑损毁的假象。在资源眼看就要告急的情况下, 它……他极有可能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些。 假如这只是某次课题演习, 自己大概会对他说一句“做得很好”吧。 有那么一瞬间,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阮闲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思维齿轮咔咔转动的声响，伴随着从骨髓中渗出的刺痛。 如今看来，那个仿生人并不是在大叛 后才潜入秀场工厂，初步获得身躯。另一方面, 他的确是阮闲制造的人工智能, 却也不是在大叛后为了对付mul-01特地制造的。 那是他的nul-00, 那个泡在机房散热里, 偶尔喜 撒撒娇的小东西。 过去的某几个瞬间，阮闲并非没有如此猜测过，只是对研究所的了解让他没有继续细想。 毕竟按照研究所的规章, 电子脑必须完全关闭, 之后才能进行供能拆卸和销毁程。如果nul-00一直规规矩矩, 这份记忆里“出门后与员工谈判”的情况 本不可能出现。 记忆边缘的大厅里有钟表，阮闲记得时间。 也就是说在2095年4月底前, nul-00私自进行过入侵作，打了规章的擦边球，在外部系统留下了简单的同步指令——它就像一个锚点，nul-00一旦离开了被屏蔽的机房，为了传输结果，它会主动刺 nul-00的主系统进行回应。 打个简单点的比方，就像给被敲晕的人兜头一盆冰水。nul-00被再次强制唤醒，侥幸躲过一劫。 问题是在自己的“记忆”里，nul-00没有半点这样做的理由。 为什么？阮闲无声地询问，就算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回答。 他的呼没有在玻璃上留下水雾，掌心能受到体罐玻璃壁的冰冷，既然有这份确实的触，当初的唐亦步一定对它记忆深刻。 隔着玻璃，他将手覆上对方按着玻璃的掌心。 无视了身后无比疑惑的余乐和季小，无视了正在自己脚边转的铁珠子，阮闲沉默很久，再次无声地开口。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度，面对还在喃喃的唐亦步，他很慢地比着口型。 别怕。他如此回应道。 几公里外。 “……原来如此。”阮教授绕到唐亦步的椅子背后，用手肘撑住椅背。“你是这样逃出来的啊。” 唐亦步没有回答阮教授，只是死死盯着光屏内的影像——阮先生停留在盛放仿生人的体罐边，他还是第一次见对方出那样复杂的表情。 就算知道阮先生拥有阮闲的记忆，对方的反应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简直就像他最为理想、同样也最为荒谬的期待。 唐亦步曾无数次构想过阮闲本人的反应。拿到自己的销毁报告后，记忆里那个温和的阮教授或许会出点惋惜的表情，对方也可能曾有几个瞬间后悔做下那样的决定，想让自己作为办公室的专属人工智能助理。 在仿生人秀场挣扎度 的时间里，唐亦步思考过很多种可能，而其中可能最低、也是最为不合理的——对方会为自己的毁灭到无比深刻的痛苦和自责。 就像光屏中的阮先生。 哪怕体被切割、 神被侵蚀，哪怕是被自己作 到失去大半理智，唐亦步也从未在对方身上观察到过这样厚重的痛苦。那人就算游走在死亡边缘，都能不以为意地沉着面对。他曾一度把阮先生划为人类里相对迟钝的那一拨。 这不合理。 阮先生明明比他记忆里的阮闲更加冷淡无情，社会适应的缺乏暴无遗。哪怕是拥有记忆的复制品，这样的情反应都有点过火——阮教授同样旁观了一切，他的脸上只有无可挑剔的惋惜情绪。 比起光屏中身体微微颤抖的阮先生，这一位甚至还有力和他聊聊天。 “看来还是我想复杂了，没想到你往外部系统中 加过无授权同步程序……的确是钻空子，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没什么危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好处倒也有，阮教授的提问让他及时兜住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 唐亦步清楚阮教授想问什么，然而他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 入了什么同步指令？”异常艰难的对话让阮教授有点头痛。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唐亦步的后脑，那个宝贵的电子脑正深埋在血与骨头之下。作为拥有一部分资料的人，近距离挖出这些影像记忆已经是他的极限。 当时的动机、情、思绪，目前都是只有nul-00才能回答的问题。 可惜那个仿生人活像听不见自己说话，从头到尾没有给出半点反应。 “好吧，我换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处理阮立杰？他现在对你的真实身份一清二楚。”阮教授虽然动作随意，但也和唐亦步保持了足够礼貌的距离。 好机会。 事关阮先生，他刚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试探回去。 阮教授将他最不喜的那段记忆挖了出来，暴在外。当然，这些行为在他们当初预计的可能内，但唐亦步还是不太喜这种觉。 对方从他的电子脑里挖出的只有视觉、听觉等基本记录，可他记得更多。他记得电子脑内部过热时的恐惧，也记得能源接近底线时的晕眩。当时父亲这两个词几乎要刻在他的程序系统里，无论如何计算，他都无法解释…… 不，他可以解释。唐亦步面无表情地想道，他只是无法接受。 唐亦步伸出一只手，虚虚抚上面前的光屏，停在阮先生的脸边。 他对那个人毫无保留，给那个人准备礼物，也向那个人认真提出过请求。然而信赖的崩毁只需要一瞬间。 【它们曾经是我的东西，但我没法让它们回复原样了。】 他曾经这样向阮先生请教，对方告诉他，这种情叫做“悔恨”。但他并没有将之后的发现告诉阮先生——悔恨、不解加上无穷尽的挣扎，足以酿成恨意。 完成课题后的打算？ 他曾经想要彻底获得自由，离那个人远远的，就算整个世界都被mul-01化为尘埃。更何况现在看来，mul-01还没有那么进的计划。 但自从接触过阮教授，一个猜想像在他心脏上挖了个 ——无论是被记忆作过，还是一开始就不是本尊，阮教授极有可能不是他所知的那个“阮闲”；阮先生是复制人的可能也不低。他所知道的那个父亲可能已经不在人世，自己无法再向对方证明任何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很不舒服，他无法定义那种不适，但它将他的内脏和骨头狠狠碾碎，搅成一团。 眼下阮先生的表现给了他一希望的蛛丝，他恨不得立刻将它捉在手里，仔细研究。 他的阮先生。 必须忍耐，唐亦步维持着呼的平稳。一切必须严格按照计划进行。 “……你把他安置在我身边，就是为了看我怎么做选择？”面对对方的提问，唐亦步终于开了口。他的回应相当模糊，口气依旧不算好。 说话归说话，唐亦步没有把视线从他的阮先生身上移开。阮教授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他看了会儿光屏中的阮立杰，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可以这么说。”终于，他轻声回应。“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这样吧，我可以把我的所有生理指标开放给你。” 唐亦步抿住嘴 。 “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就是阮闲’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 “警告。”房间内的机械音顿时响起，“将生理数据开放十分危险，请您三思——” “我知道，不就是定制病毒之类的东西……nul-00就算再不喜我，也不至于站在mul-01那边，这点数我还是有的。数据收集到现在，他不可能是mul-01的过来的幌子。” szruＮFＥNＧ.ｎEt |
觉到自己的身体和情绪。他的思维跟着那些血红的字符浪
奔涌，一点点拼凑出信息。 可是指令的下达速度越来越慢，并且愈发黯淡。nul-00的最后的能源即将
失。 【父亲，如果研究所停电，我会不会死掉？】它曾这样问过自己。 【研究所不会停电，还有，我不是你的父亲。】 【万一呢？】 【就算出现事故，这里的供能也是第一位的。】 【我计算过，概率并非是零。万一的万一呢？:( 】 【我给你做过防护，暂时
断电的话，理论上和睡眠差别不大。不过要是在能源耗尽期间，你的电子脑出现损伤和锈蚀，的确可能导致数据丢失……换个说法，你确实有死亡的可能。】 【……】 【nul-00？】 【我害怕。】 【……什么？】 【我害怕。】它说，【别让我死掉，父亲。】 当时自己只顾着惊诧nul-00懂得了“恐惧”这种高等生物所拥有的情
“无能为力”这四个字。 阮闲不信神。他不想祈祷，也不会祈祷，只能
迫自己冷静地看下去。无数参数不断闪烁，微弱如冬夜的烛火，仿佛过了数年，终于，黑暗在一瞬间褪去。 nul-00为自己黑来了一位机械助理，它贪婪地攫取着对方的能源，终于将视觉功能完全开启。 得到机械助理的一瞬间，它飞快修改普兰公司的监控数据，让机械助理带着自己一路冲向地下设施。一个多小时后，机械助理突破无数门
，停在了仿生人制造室。机械助理外
的光屏已经开始出现能源不足的警示，而nul-00的电子脑上也蒸腾着不少青烟，眼看就要烧毁。 接下来，nul-00只下达了两个指令。 它让那东西把自己扔进制造仿生人的电子脑安放槽，随后命令它回到第一实验室。 在那之后，它安静地躺在冷却
中，慢慢降温，顺便小心地汲取能源。这里的灯光分外昏暗，无数仿生人安静地飘在罐状槽中，
体已经是青年模样，姿势却像极了母体子
中的婴儿。 冷
调灯光只能勉强照亮他们的脸，以及各自罐子上的电子标签。阮闲伸出手，手指慢慢拂过nul-00进入的空罐子。 【仿生人秀场专供，预设str-y型，电子脑未到位。】 一阵闪烁，电子标签上的信息发生了一点变化。 【仿生人秀场专供，编号str-y型307a231，电子脑已到位。】 nul-00的电子脑划入装
绕供能，一具
悉不过的脸。 那具身体微微睁开眼睛，就算灯光的颜
用的口罩已经自动罩上新生仿生人的脸。不知道是记忆的关系，还是s型初始机的分辨力的确出众，阮闲能听到对方喉咙里冒出一串咕哝。 像是在
息时间。 
惑员工在深夜与普兰公司进行
易, 趁夜晚黑到可以
作的机械助手，一路潜入仿生人秀场项目仓库, 最后引发爆炸制造电子脑损毁的假象。在资源眼看就要告急的情况下, 它……他极有可能一开始就计划好了这些。 假如这只是某次课题演习, 自己大概会对他说一句“做得很好”吧。 有那么一瞬间,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不再重要了。阮闲的整个世界只剩下思维齿轮咔咔转动的声响，伴随着从骨髓中渗出的刺痛。 如今看来，那个仿生人并不是在大叛
后才潜入秀场工厂，初步获得身躯。另一方面, 他的确是阮闲制造的人工智能, 却也不是在大叛
撒撒娇的小东西。 过去的某几个瞬间，阮闲并非没有如此猜测过，只是对研究所的了解让他没有继续细想。 毕竟按照研究所的规章, 电子脑必须完全关闭, 之后才能进行供能拆卸和销毁
本不可能出现。 记忆边缘的大厅里有钟表，阮闲记得时间。 也就是说在2095年4月底前, nul-00私自进行过入侵
nul-00的主系统进行回应。 打个简单点的比方，就像给被敲晕的人兜头一盆冰水。nul-00被再次强制唤醒，侥幸躲过一劫。 问题是在自己的“记忆”里，nul-00没有半点这样做的理由。 为什么？阮闲无声地询问，就算他知道自己无法得到回答。 他的呼
的时间里，唐亦步思考过很多种可能，而其中可能
神被侵蚀，哪怕是被自己作
到失去大半理智，唐亦步也从未在对方身上观察到过这样厚重的痛苦。那人就算游走在死亡边缘，都能不以为意地沉着面对。他曾一度把阮先生划为人类里相对迟钝的那一拨。 这不合理。 阮先生明明比他记忆里的阮闲更加冷淡无情，社会适应
加过无授权同步程序……的确是钻空子，不过那个时候你应该没什么危机，为什么要做那种事？” 好处倒也有，阮教授的提问让他及时兜住了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 唐亦步清楚阮教授想问什么，然而他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 “你
入了什么同步指令？”异常艰难的对话让阮教授有点头痛。 说罢他将目光投向唐亦步的后脑，那个宝贵的电子脑正深埋在血
——无论是被记忆
。 “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就是阮闲’这件事，你可以直接问。” “警告。”房间内的机械音顿时响起，“将生理数据开放十分危险，请您三思——” “我知道，不就是定制病毒之类的东西……nul-00就算再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