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小刀在走廊往来纷的人丛中,陷入一时半刻的不真实,周围仿佛是幻象。四通八达好几个方向都有走廊岔路、化妆室、洗手间、餐厅酒吧,哪儿都能藏下一个两个大活人,他辨不清应该往哪个方向寻找凌河。 黄发杀手紧跟着也从包厢中踉跄而出,只是负伤并未致命,铁爪从背后再次凶狠地袭来。 那一下几乎砸向严小刀的后脑勺。他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安危,以至疏于防备。那个将全副身家命系于他一手的凌公子,那个没有他人盾牌护体很可能就要被人砍死大卸八块的凌河,人呢?…… 从走廊影下飞蹿出一道奇速且悍的身影,是飞起来的,当空一脚踹歪试图袭击严小刀的铁爪手,让那黄雇佣兵大痛得嚎叫一声。 杀手迅速就被杨喜峰的拳脚住,没料到这其貌不扬的瘦猴子样也这么能打。 严小刀瞧见杨喜峰一丁点都没有,对杨喜峰爆吼了一句:“凌河呢!!” 杨喜峰弹开那家伙,被质问得莫名:“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哥?” 严小刀如同被一盆冷水浇上头,头发丝都要结冰了,寒凉浸没内心。 严小刀赤红着眼骂了一句:“混蛋!你就看不住个人吗!!” 杨喜峰被骂得真冤枉、真糟心,内心再次慨在他老大手底下做活儿,人不如狗啊。 严小刀这句分明是劈头盖脸痛骂他自己。 壁灯洒下一团孤傲的黄光圈,让周围暗红的天鹅绒幕布更显得调诡秘、幽暗,非常符合此时营造的暗杀死亡气氛。 凌河被那双暴的大手撕扯着肩膀、拖着头发拖进那包厢,掷到地上。 他在杀手以膝盖抵住他口的瞬间直视那人玻璃球似的一双眼,直剖对方内心问道:“你不是游灏东或者戚宝山的人,谁收买你来杀我?” 可惜这黄家伙说话不利索,或者本听不懂中国话,就让凌河失去了对此人撬嘴拷问再口诛笔伐耍嘴皮子的绝好机会,所以说对手之间语言也是要相通啊!那一双如同利爪的糙手掐住凌河脖子,慢慢从腔中推挤出全部氧气,很快就会将他掐死。 空气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香气,发甜,发腻,但又发呛。那人戴着手套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比常用注器略的针管,眼底闪出毒辣的光,朝着凌河脖颈脉搏跳动处就下去。 凌河猛地抓住那几乎戳入他里的针筒,手指同样准有力。针尖一歪,不偏不倚入他两锁骨中间的一点凹陷!那人冷笑一声猛推针筒,就要将里面的东西注进去! 剧痛,痉挛,让凌河上身徐徐抖动,脸庞涨成脆红,他开始陷入极度的缺氧状态。 那诡异的香味让他在命攸关的瞬间睁大了眼视着对方,用最强的意志死死捭住杀手那几手指,不让针管里的东西进入他的血管…… 不想啰嗦的杀手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 这耳光非常重,凌河在半窒息状态中几乎被打懵,眼神失焦,瞳孔渐渐放大。注器的银针狠狠进他脖子,他条件反般猛地惊跳,张大的嘴像在尽力汲取空气,口却陷入哽咽的起伏,十分痛苦。 一截体被推进去的同时凌河突然伸指过去,一把掰断那针头。 肿的喉咙让他无法再呼…… 口像被许多银针侵袭陷入剧烈疼痛…… 凌河缓慢动的最终意识里明白这是窒息的表象。他濒死之前头偏向一侧,一双细长的眼仍坚强地维持足够视线,看着严小刀的身影撞破那一团光圈烟火,来到他面前,是幻觉吗…… 严小刀在最初的茫然之后,视线迅速落在十几米开外他们隔壁的包厢,那包厢静悄悄还遮着绒布门帘。显然,刚才好像并没有宾客从那个包厢跑进跑出。 这就是惑他的障眼法,注意力的“灯下黑”吗? 严小刀猛醒大悟,冲上去拉开绒布帘。包厢门竟然诡异地反锁。 门锁位置的木板被他暴的一刀斩破,并不太硬朗的木质皮开绽,他掏进去拧开了门。 凌河横躺在地,看到他进来时现出从容的笑容,仿佛就知道他会来,笑得安详美好,只是额头和鼻子下两道细长的血线略微破坏了整体无暇的美。 严小刀一刀横切那杀手的气管,对手脸惊惧地后仰下躲开了。这一刀狠狠戳透包厢的墙壁,也是使了十成的力气,真的怒了…… 第二名杀手也染了一头黄白相间的杂发型,乍一看那俩人双胞胎似的,有棱有角剽悍刚的面型很有记忆特点。 那家伙被严小刀踹出包厢趔趄狈地摔倒在地时,还心存纳罕:清除目标明明都快挂了,竟然还有力气掰断针头?而且手法速度极快,是怎么掰断的? 只可惜这人试图探究真相的心理活动,也没有机会找严总了。 那人踉踉跄跄站起,有半秒钟的犹豫,是继续一战争取对目标人物再下杀手,还是迅速撤退逃命跑路? 然而下一刻,这人就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骇人景象。 严小刀冷着脸从包厢中走出时,面部没有一分一毫累赘多余的表情,就是要将对手剥皮剔骨的杀气。 严小刀开西装上衣,是向后方开衣襟,用一个很不寻常的姿势躬身从背后将两条手臂出西装外套,同时将那件西装铺头盖面甩向眼前。 一气呵成,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衣服的影子后面就是让对手永远猝不及防的刀锋。 那柄宽口钢制战刀再现江湖的时候,杀手二号都没看明白,那刀原先藏在哪里、是从哪出来、又是怎样瞬间杀到面前的,带着庄严的死亡气息。 甚至四周回眸惊鸿一瞥的宾客,也没有人真正看到了刀,只看到一件腾空飞舞的黑西装外套,以及一闪而过的白光。 白光如白驹过隙,猛龙过江。 惊恐的眼神倒映在刀刃的亮处,战刀一击直接分筋断骨,血水被强烈的强从身体里泵出来,直天花板和墙壁…… 那人瞬间失去一条右臂。 痛嚎辨不出人声,但发生了一些延迟,因为刀实在太快了。从划出血线,血水决堤,手臂掉落,到最后一步的痛传导至中枢神经,这一连串的发生就像一组优雅平滑的长镜头,一幕一幕上演,足以让承受者的情绪和神在目睹这一串慢镜头之后终于崩溃。 而且刀刃不沾血。 严小刀收刀,重新穿好外套,还是没有人看到他使刀。 第一名杀手一直被杨喜峰纠不下,同时看到了这恐怖的一幕,也发出一声哀嚎。 那两个人同时调转头沿走廊而去,简单暴地砸破了一扇玻璃,破窗跳到七八米之下的甲板上,随后竟然翻跃船舷,扑向大洋,投海了。 严小刀没能抓住人,眼睁睁看着那一对杀手身投海,瞬间在汹涌的波涛中失去踪影,也不知这是诡异的逃生之法还是仅仅因为失手就想不开,悲壮地去喂了鲨鱼。 走廊滞留的围观宾客失声尖叫,所有人最后只看到墙壁上许多血点和地上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如果不是这些痕迹作为佐证,方才的一切发生太快,如同舞台的幻象。 警铃大作。 严小刀即刻意识到,凶手跑了,留下这烂摊子就是甩锅给他。 他对杨喜峰说:“毁形灭迹,别留着了。” 杨小弟在他大哥鞍前马后,做惯了擦股的脏活儿,脸不变心不跳地拎了那条断臂,钻过方才那扇打破的窗户,一跃而上甲板。夜黑风高之夜销毁证据,杨喜峰将那血了呼啦的断臂抡圆了扔进大海,做了鱼食。 也就这须臾之间,严小刀再回到包房,凌河仍然躺在地上,脸比刚才发青。 凌河十手指都扒在地板上,指甲生生地将地板划出无数条白痕迹,经历过一番挣扎的现场触目惊心。 “怎么了?” “凌河?!” “……” “……你上不来气吗!” 凌河的脸被一层青笼罩,白瓷质地的肤化作了越窑的青釉,还带有皲裂的纹路。细细密密的细血管从皮下显形,尤其在额角、太和脖颈位置凸显出来,嘴张开着,却分明不上气了,身体痛楚地慢慢纠结成一团。 凌河锁骨附近可以看到两个针眼,其中一个针眼还着一截断针。 严小刀拔掉断针,却锐地闻到空气中有怪味。不是氰化钾之类剧毒物,而是浓烈的焦油混合了巧克力甜香,他认识这几种味道。 “他怎么啦,老大?”杨喜峰打扫完战场赶过来,一进门就被呛个跟头,顿时一脸嫌弃,“哎呀嘛玩意儿呢,有人在这屋‘溜冰’啊?” “溜冰”是圈内提及食冰毒的行话。 “不是,只有一丁点‘冰’的成分……”严小刀极力抑颤抖的心境,“那人给他注了高纯度的尼古丁。” 这杀人于无痕的方式独辟蹊径,处理遗体的麻烦都省了。如果凌河就这样死去,留给调查人员的就是一个“富二代在游轮声场所玩嗨了注过量药物毒品身亡”的现场,不会有刀痕伤,甚至没什么血迹。 然而凌河不想死,这个人以极其顽强的求生意志扯着自己的口想要呼,一把抓住严小刀的手臂,指甲深深抠进他里。严小刀明白,他胳膊上那股钻心疼痛就等同于凌河现在所遭受的痛苦。 严小刀一把扯开凌河的礼服,再扯开衬衫,扯掉这人前一切可能的束缚。 他拍打了几下凌河的脸,眼看着不行,他单膝跪在凌河面前,双手叠按住那雪白发青的口,用力下按。 他就一刻不停地,按三十下之后突然放开,跪在凌河面前弯下去,捏住这人的下巴往起一抬,嘴罩住了凌河的嘴。 杨喜峰那小子没太想明白,想要害人难道不是注冰毒?注尼古丁做什么? 严小刀回忆起某天晚上在房间里,凌河说过,他对尼古丁过。 注冰毒并不一定致命,但注一管高纯的尼古丁足可以杀死凌河。仅凭断针无法判断到底打进去多少。 凌河双目空,没有自主呼,喉咙、气管、肺部像被一团东西堵了。 最严重的过反应就是这样,气管水肿会导致窒息,不救就会致命。 凌河的嘴柔软,冰凉,没有生气,没呼。严小刀放开他头,再次双手用力按部,再按三十下,做人起搏器…… 杨喜峰都帮不上忙,只能呆看着。他觉得他家老大手劲有点猛啊,真怕凌公子那看起来并不魁梧雄健的腔被按塌了,即便救活了也要骨折几。 杨喜峰也从未见过他大哥这样。 虽然从姿势无法判断严小刀的表情,他就一直这样单膝跪地,从口移到嘴,再从嘴移回部,然后再口对口……严小刀非常执着,非常地不信命,像是要将凌河就地剥了皮、再剖开腔、再纠住舌头……以死烂打的架势把这人折腾醒,生拖硬拽也要将失散的三魂七魄都拖回来。 老子费尽周章地救你,你敢死?! 他的嘴晕染开了从凌河鼻子出的那道血线,鲜明的血腥气让他难受极了。 他再一次弓身,猛地罩住凌河的嘴往里吹气时,凌河冰凉虚幻的终于涌出一股真实的暖意,好像也对着他吐了一口气,间接导致严小刀想要开嘴时两人角还连着一丝口水。 他掌心托着的人从肺腔子里咳了一下,漆黑的眸子从最深处划过一道光芒,如星划坠夜空,点亮了大草原上某一处温暖的篝火。那火种在暗夜中艰难地燃烧出生命力,最终也照亮了严小刀原本已坠入黑暗深渊的眼睛。 严小刀这时双手才抖了一下,眼底蓦然涌上一层陌生局促的红,滚烫滚烫的。 两人的嘴被淡化稀释开的血迹染成同样泽,怔然看着对方。 严小刀放开头继续数次,从凌河腔里出一串无比艰难的咳。凌河张着嘴,那神情像从远古八荒蹒跚着穿越时光来到他面前,淡定而信任地追寻着这处无比坚实的温暖,用口型道:“小刀……” 作者有话要说: 绝不逆cp,美攻强受,请勿再啰嗦。攻受战斗力和智商情商基本势均力敌,相杀互砍才带劲,谁攻谁都很正常(剧透惹真无奈~ 文案没提扫雷,因为觉着这文没任何雷点没的可扫,除了中间部分要同时也要情飞跃。 第二十章 挑拨离间 船上配备的专职医务人员姗姗来迟,不慌不忙,照他们这个做事效率,严重过症患者早该窒息断气了。 一个大剂量的抗针打进凌河手臂静脉,再挂个输瓶,凌河看起来脸颇有步调地趋向正常,只有前后心洇的衣物还能分辨出,这人刚刚经历过剧烈挣扎死里逃生。 凌河被捂上氧气面罩堵住一张利嘴时,表情不太情愿,分明就是被人剥夺了随身自带的最强悍得力的武器。 严小刀在担架一侧,不由自主仍然维持着郑重的单膝跪姿。他脸庞微汗,紧迫关头还是被出一丝笑意,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那只透明面罩,眼含刺探揶揄的深意。 萍水相逢相尚浅却都不耽误二人的心有灵犀,凌河立刻就明白了,以眼角边缘锋利的视线怒视严小刀,几乎要拒绝氧,严小刀分明就是要嘲讽他自作聪明,如今落个跟渡边老贼一样的下场,着氧狈地被一群医护抬走! 眼见着凌河以口型与他辩论快要把氧气罩朝天掉了,严小刀笑着很大度地对凌先生歉意一摆手指,恳请对方暂时闭上嘴。他低头跟这人说:“专心调理您的内功,等回血了再跟我作法。”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