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的其他大臣也都动了起来,头接耳地讨论着这个话题,猜测着最后皇帝会派谁前往怀州。 喧喧嚷嚷之间,就听前方的慕炎又道:“为免百姓恐慌,地龙翻天之事也应该公告天下。” 金銮殿上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 “……” “……” 众臣的脸上一言难尽,好些大臣都是言又止地看着新帝。 很显然,新帝是真的相信南边一定会有地龙翻身了,可要是有个“万一”呢? 大概也唯有端木宪觉得慕炎说得有理,他最先有了反应,带头应下了。 于是,当天,朝廷发下公文,表示端木四姑娘得了天启,本月在南境到怀州一带会有地龙翻身,令百姓近不要前往南境、怀州。 这道公文贴在了京城几道城门附近,自是引来不少百姓围观,百姓们将信将疑,惊疑不定。 “真的会有地龙翻身吗?”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不太确定地说道。 她身旁的另一个蓝衣妇人立刻与她搭话:“谁知道呢!这事听着未免也太玄乎了!我年轻时也做过自己落水的梦,可也没见过我被溺死是不是?” “你是什么人,能跟端木四姑娘相提并论吗?”后方一个老妇没好气地说道。 “那是!”又有一个灰衣老者煞有其事地说道,“上次祭天坛祈雨我也去了,我可是亲眼看到的,端木四姑娘一去祈雨,老天爷立刻就有了动静,雷声大动,紧接着就下雨了。” “没错没错。我也去了!端木四姑娘是天生凤命,她说的话肯定是真的。” “……” 那些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话。 南境和怀州毕竟离京城远,远在数千里外,除了那些个走商之人犹豫着最近要不要去南境外,大部分的京城百姓也就是看看热闹,然后猜猜地龙翻身的事会不会是真的。 相比较而言,有将军凯旋而归,对他们来说引力更大。 很快就有人把话题转移到了肖天身上:“你们听说了没?晋州已经平定了,那位立了大功的肖总兵马上要从晋州凯旋回京了。” “听说了听说了!” “我还听说那位肖总兵年纪轻轻,还不二十呢!那可真是少年俊才,犹如那冠军侯再世啊!” “京城都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上次还是简王凯旋回来时呢。” “天佑我大盛啊,为我大盛连连赐下福将!” “那是,皇上可是天上的紫微星下凡,自然会有福将襄助,令我大盛四海升平!” “……” 百姓们越说越热闹,一张张淳朴的面孔上皆是神采焕发。 接下来的几天,京城里都在讨论着肖天与晋州的事,更有说书人编了新帝与肖天的一些轶事在茶馆里说道。 就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中,肖天率领一支两三百人的队伍浩浩地抵达了京城。 端木绯早就从慕炎那里得知了肖天何时抵京,这一,她难得早早起了,匆匆出了门。 今天,楚家在南城门附近把整间云宾酒楼上上下下都包了下来,就为了肖天回京。端木绯干脆就没再订其他酒楼的位置,跑去跟楚太夫人蹭位子。 她以为她到得够早了,结果,楚太夫人比她还要早,早就在云宾酒楼的二楼坐下了。 楚太夫人今穿了一件丁香葫芦宝瓶纹褙子,夹着银丝的头发梳了个圆髻,戴了一对竹节式碧玉簪子,笑眯眯地坐在窗边。 人逢喜事神,她今看来容光焕发,眸子里闪着温暖的笑意,神情慈亲切。 她的身旁围着七八个楚家女眷,连楚氏、章岚母女以及几个嫁在京城的楚氏女也都来了。女眷们如众星拱月般围着楚太夫人说说笑笑,十分热闹,气氛温馨和乐。 “绯儿,快过来坐。”楚太夫人对着端木绯招了招手,招呼她在自己的身旁坐下。 对于端木绯的出现,一旁的楚氏其实有些意外,今天在场的人都是楚家的亲眷,端木绯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了。 楚太夫人的几个妯娌与儿媳更是暗暗地换着眼神,神中多了几分端凝。 端木绯是未来的皇后,她的到来代表的是皇帝的态度,是皇帝对肖天的器重,也是皇帝对肖天的既往不咎。 无论如何,对楚家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楚太夫人没注意她们的这些小心思,她笑容面地拉着端木绯的手,乐呵呵地说着:“小天这孩子真是争气,总算是不负皇上的器重,平定了晋州。” “是啊。”楚氏在一旁笑地附和道,“虎父无犬子,小天就像大哥一样能干!” 楚太夫人的几个妯娌、儿媳也都在一旁点头,轮番夸着肖天,各种夸赞之词都不带重复的,一派喜气洋洋。 气氛越来越热闹。 “祖母,我见过三哥哥玩小刀,可厉害了!”才十岁的楚八姑娘兴致地说道,“三哥哥功夫那么厉害,那些个晋州山匪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八姐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打仗靠的又不是一个人的功夫厉不厉害,而是领兵作战之能!否则又怎么会有儒将这个词!”七岁的楚七公子笑眯眯地反驳道。 “……”楚八姑娘被弟弟堵了一嘴,觉得自家弟弟自打进了族学读书以后,就越来越不可了,让她深刻知道了何为“七八岁狗也嫌”。 还是三哥哥好,会教她踢毽子,还会帮她爬树捡纸鸢,投壶、捶丸什么的也都会玩,而且还玩得出神入化! “三哥哥怎么还不来……”楚八姑娘伸长脖子对着南城门的方向翘首以待,眼睛亮晶晶的。 看着几个小辈们斗嘴,楚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年纪大了,就喜小辈们这样热热闹闹的。 楚氏笑着又道:“娘,等小天这次回来,也该认祖归宗了吧。” “是啊。这孩子也该回家了。”楚太夫人笑容温和,眼角挤出了深深的皱纹。 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端木绯在一旁默默听着,眉眼弯弯地笑着,瞳孔中莹莹生辉。 眼前的这一幕让她觉得悉而又遥远,让她想起了从前在楚家时的时光。 楚家很好,端木家也很好。 现在的她是端木绯了,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缘,她就不应该再去羡慕楚青辞所拥的。 现在的她有姐姐,有祖父,大哥大嫂,有小侄子……而且,她还有阿炎。 想着慕炎,端木绯的笑靥更甜了。 她拥有的已经很多了,能像现在这样默默地看着、守护着楚家的祖父母还有弟弟就够了。 上天对她够好了,她不能贪心。 佛曰:凡事皆有因果,种善因得善果,无为即是有为,有为就是无为,顺其自然,不可强求。 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对她够好了,她不能再贪心。 端木绯抿笑了,那清澈的眸子宛如一泓清晰见底的清泉,通透明亮。 这时,一楼大堂那边传来了阵阵喧闹声。 一个四五岁男童正伸长脖子凑在窗边,声气地喊了起来:“曾祖母,快来看!三叔叔来了!” “三叔叔好威风啊!” 街道上,人头攒动,也起了一片动,那些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也都望着南城门的方向,此起彼伏地喊着: “来了来了!” “肖总兵他们来了!” “领头的那个就是肖总兵吧?” “肯定是了!果然是一表人才啊。” “……”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整条南大街都像煮沸的热水似的沸腾了起来。 楚太夫人一听肖天来了,就迫不及待地在楚氏的搀扶下站起身来,“我们也下去看看。” 其他的楚家女眷也都顾不上说话了,纷纷起身。 端木绯也跟着一起下了楼梯。 酒楼一楼的大堂里,全都是楚家的公子姑娘以及表公子表姑娘们。 一众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显得生机。 此刻,他们的视线都有志一同地望着南城门那边,目光专注,灼灼生辉。 今天的天气晴朗,金的光柔和地洒了下来,给周边的万物都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着一袭青衣袍的肖天策马行走在最前方,不着铠甲,也未佩刀,若非他此刻带兵归来,怕是没人能猜出他是那个未及弱冠就平定晋州之的晋州总兵。 就像是端木绯第一次在马市时见到肖天时那样,他笑得漫不经意,笑得亲切无害,就仿佛无论是他是泰初寨的寨主,还是晋州总兵、朝廷一品大员,他还是他,这些外在的身份与名号不曾在他身上留下半点痕迹。 这样的他,很好。 端木绯深深地凝视着肖天。 肖天的身后是一众骑兵与火铳营的锐,队伍中还押送一辆囚车,囚车里是一个戴着镣铐、身着囚衣的青年。 这支队伍声势赫赫,是街道上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路边的那些百姓更动了,对着肖天与囚车里的杨旭尧指指点点,对前者是敬仰,对后者是唾弃。 但是,端木绯的眼里只看到了肖天一人。 她的弟弟平安回来了,她的弟弟衣锦还乡了! 父亲、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也能安息了! 端木绯一眨不眨地盯着肖天,眼眶微微润,角越扬越高,心里有种觉:肖天这次归来,才算是真的“回家”了。 楚太夫人也是神情专注地看着肖天,她的声音微微沙哑,似是自语道:“这孩子瘦了,黑了……神了。” 楚氏挽着楚太夫人的胳膊,在一旁安道:“娘,反正小天都回来了,您再给他好好补补身子就是,不怕他不胖!” “黑点不妨事,男孩子嘛,黑点才神!瞧我们小天,那叫英姿飒!” 说话间,外面的街上又起了一片喧哗。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一朵大红牡丹花猛地从人群中朝肖天丢了过去。 肖天那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怎么会被偷袭成功,他信手一拈,看也没看就把那朵牡丹花拈在了指尖。 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