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看着封预之体侧那紧握的双拳,隐约猜到了什么,眸光微闪,心念转得飞快。 如果她判断不错的话,驸马封预之对于那个“把柄”应该是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了一些讯息,又有某些事间接地证实了他心中的猜测,所以他就拿来威胁安平。 安平约莫也看出来了,红润的嘴微微翘了起来,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那嘲讽的笑、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封预之的心头点了一团火焰似的,他一下子就被怒了,咄咄人地口道:“安平,就算没证据又怎么样!” “我这话若是当着皇上的面前说,你可要看看皇上能不能容得下你?!” “而我们封家要是有了告密之功,也能将功补过,不会被牵连!” 他越来越动,眼角的青筋跳动不已,他就像是那被拉紧的弓弦般,或是下一瞬放出利箭伤人,又或是弓弦猛然绷断…… 相比下,安平始终那么冷静,优雅地站在湖畔,她身上那鸭卵青的斗篷被夜风吹得鼓起,斗篷猎猎飞舞着,就如同那画中的仙女般,清冷出尘,只是这么站在那里,就透着一种冷淡的疏离,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天庭。 封预之痴痴地看着安平,只想学董永永远永远把七仙女留在他身旁。 “安平,”他喃喃地唤道,似乎又冷静了一些,放柔声音道,“我是为了你,才宁愿冒着可能会被牵连的风险……为什么你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呢!” 封预之深情款款地看着几尺外的安平,一双眸子柔和得不可思议,情到深处时,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安平却是不为所动,神间更为淡漠了,道:“你既然怕被牵连,那我们就和离吧!” 这不是安平第一次提和离,却再一次震得封预之呆立原地,觉自己仿佛又被安平在脸上重重地甩了一个巴掌。 “啪!” 那一声重重地回在他耳边久久不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封预之才回过神来,既失望又愤怒地看着安平,那神情仿佛在说,安平,你实在是太不知好歹了! 封预之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甩袖离去。 “簌簌簌……” 一阵狂风吹来,刮得湖畔的无数柳枝哗啦作响,像是在低语,又像是在嘲讽封预之一般。 安平看也懒得看封预之,笑地快步走向了那棵桂花树后的端木绯。 既然封预之都走了,端木绯也不躲了,又从树后探出头来,可地对着安平笑了笑。 “绯儿,陪本走走,赏赏灯吧。”安平望着前方这园如繁星般的灯笼,角微勾,神情豁达得很。 端木绯立刻就点头应了,亲亲热热地挽着安平的胳膊,沿着湖岸往前走着。 湖畔挂了形形的灯笼,有兔子灯、莲花灯、猫儿灯、鸟禽灯、鲤鱼灯等等,皆是在阵阵夜风中飘来飘去。 安平一边走,一边随意地问道:“绯儿,刚才我与‘他’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安平说的“他”指的当然是封预之,她也不当端木绯是外人,说话也不兜圈。 端木绯也坦率,“嗯”了一声。 “绯儿,你看出什么没?”安平又问道。 “殿下,您是在套话。”端木绯肯定地说道,说一半,留了一半。 如果她猜测没错的话,安平方才不止是在套话,而且还是故意怒封预之。 封预之一旦气急,必会想办法“找到”证据来还击安平……甚至还会去找那个给他递消息的人,而只要跟着这条线,就能够找到与封预之勾结在一起的人。 端木绯虽然回答得简短,但是安平从她那笑的侧颜已经能看出这丫头估计都明白了。 “绯儿,你说对了!” 安平快地点头认了,心里觉得未来儿媳妇可真聪明。 相比下,自己家的蠢儿子真是脑子堪忧啊,不围在儿媳妇身边多献献殷勤,反而傻愣愣的养起一只白狐狸来,哎,他这么一点也不懂讨女孩子心,自己真是猴年马月才能有儿媳妇啊! 这时,端木绯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挂在几丈外一棵大树上的一盏走马灯道:“殿下,你看,那是我和封公子一起做的走马灯。” 那盏走马灯高高地挂在一棵枝叶茂盛的梧桐树上,随风飘,只见那橙黄的烛光将剪纸的影子投在白的灯罩上,两匹黑的小马驹奔跑嬉戏,追逐着跑在最前方的一匹矫健雄壮的黑马,投影飞快地转动,再一看又似乎是黑马在后方仔细地守护着两匹小马驹。 这一幕看来都活泼快,又隐约透着一分温馨。 安平怔怔地仰首看着这盏走马灯,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微闪,神有些复杂。 静了片刻后,安平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阿炎是个好孩子!” 她的话乍一听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细品之下,又可以体会到她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中所透的慈之心与一种深深的慨叹。 “殿下说得是。”端木绯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无论封炎怎么对待外人,别人又怎么看待封炎,对于安平而言,他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儿子!不过,在她看,安平长公主更好! 安平闻言笑了,看来儿子在绯儿心里的印象分还是节节上升的嘛! 不错。 安平趁热打铁地邀请道:“绯儿,明天你来畅月陪本下棋吧,本的厨娘又学了几样新点心。”h 端木绯正想答应,却又猛地想起她已经答应了明天陪封炎去试火铳。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于是乎,次一早,端木绯就乖乖地与封炎一起出门了,不过,她还是吃到了安平特意捎封炎带给她的松瓤鹅油卷,只觉得这点心清甜松软,齿颊留香。 她足地在心里再次叹息:安平长公主真好啊! 等马车停下来的时候,端木绯还咬着小半块松瓤鹅油卷,下一刻,就听马车外传来了封炎的声音:“端木四姑娘,到了。” 端木绯虎咽地吃完手里的小半块松瓤鹅油卷,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抚了抚衣裙,就下了马车。 为了试火铳,封炎充当车夫,奔霄替他们拉了回马车,来到了距离猎场七八里外的一处青山绿水畔。 端木绯下了马车后,登时眼睛一亮,下意识地深呼了一口四周新鲜的空气。 封炎解下了奔霄身上的束缚,由着它自己去戏水玩耍。 其实端木绯也是来玩的,接下来的事,她几乎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一把与奔霄玩水,一边看着封炎轻松地把那个沉甸甸的装着火铳的木匣子从马车上取了下来,打开木匣子,拿出了里头那把改造过的火铳。 封炎练地把火铳握在手里,大致检查了一番后,才开始上铁丸、填火药,然后对准前方的一株老松。 封炎取出了一个火折子,同时提醒端木绯道:“端木四姑娘,捂上耳朵。” 端木绯也没多想,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乖巧地就高举起漉漉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火折子点燃了引线,“滋滋滋”,引线迅速地燃烧了起来。 端木绯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 话音还未落下,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火铳口就像是出一条赤红的火龙般,火龙呼啸着把铳管中的铁丸了出去,迅如闪电…… 端木绯的视线几乎没追上,紧接着,就又是“咚”的一声巨响,三十来丈外的那株老松的树干被整个穿,那铁丸一直打到了后方的另一株老松上。 “簌簌……” 两株老松的树干剧烈地抖动起来,密密麻麻的松针如雨般落下。 端木绯顿时眼睛晶亮,比之其他刀剑箭之类的武器,火铳的威力果然强悍。 没一会儿,又是“砰”的一声,火铳再次发,火铳口烟雾涌而出,又是一颗铁丸夹着火焰如星般急速地出,再次干脆利落地穿了最前方的那株老松…… “簌簌簌……” 老松的枝干抖动得越发厉害了,就像那风雨瑟瑟发抖的野草般。 见封炎放下了火铳,端木绯也放下了小手,明明刚才捂着耳朵,可是她还是觉得耳边有些嗡嗡作响。 端木绯也顾不上这些,兴致地走到了那株被打穿了两个孔的老松前,打量了一番,赞道:“火铳的杀伤力实在是强大!” 封炎拿着一件斗篷也走了过来,“蓁……这火铳加了你设计的自动加铁丸、火药的部件后,两次击之间的间隙可以缩减到五息时间。” 比起以前,每一次击后,要手动再填装铁丸和火药,火铳的利用率可说是大大地提高了。 上方的枝叶还在震动摇摆着,两人沐浴于一片松针雨中。 端木绯还在盯着那两株松树看,若有所思:火铳的杀伤力确实强大,但是缺点也还是太显著,比如点燃引线需要耗费三息,三息虽短,但是在战场上,也许这一次次的“三息”就是致胜的关键…… 端木绯想得入神,直到封炎把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并给她戴上斗篷帽挡住那如雨般落下的松针,她才一下子回过神来。 端木绯一看到封炎竟然纡尊降贵地给她披斗篷,吓得顿z时跳了起来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股脑儿地朝前方的老松撞了过去…… 封炎急忙伸手一把拉住了端木绯的右腕,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拽。 端木绯低呼了一声,身子如燕归巢般投入了封炎的怀抱中,封炎的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在她纤细的后上扶了一把。 当彼此的身体相贴的这一瞬,两人都僵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蓁蓁真软,真香!封炎的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只觉得一股悉的熏香味扑鼻而来,这是江南品香记的一品香,以前就是阿辞最喜用的熏香,也是他最喜的! 他今天也熏了这个香,他和蓁蓁可真有默契!封炎有些雀跃地想着。 而他怀中的端木绯好像被冻僵似的,僵立成了一段冰柱。 她快被自己蠢哭了!她怎么就这么蠢呢?端木绯就差没举起拳头捶捶自己的脑袋了,心里一个声音在那喊道:她……她、她真的不是在投怀送抱啊! 短短半个月,她先是牵了封炎的手,后来不小心亲了他的下巴,现在又投怀送抱,封炎会不会以为她在觊觎他的美?! 端木绯的脑海中一不小心就浮现戏本子里的采花大盗对着姑娘家魅一笑的样子,自古以来,采花大盗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端木绯哭无泪地咽了咽口水,讷讷道:“封……封公子……”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话音还未落下,封炎好似被踩住了痛脚般后连退了好几步,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像是一记重锤般敲打在端木绯原本就心惊跳的小心肝上。 接下来,是不是该算账了?! 怎么办?! 端木绯的思绪一片混,脑海中浮现某张救星的脸庞,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说道:“长公主……昨晚长公主……” 在封炎那幽黑的凤眸注视下,端木绯慌得有些语无伦次了,想说安平昨晚邀请她去下棋,封炎可得留着她的小命,但是听在封炎耳里,却是想起了另一件事。 封炎的凤眸微深,道:“我听娘说,昨晚你都听到了……” 气氛一凝,上方的松枝不知何时也停了下来,时间似乎停住。 封炎接着道:“前,我派去京城调查的人回来了,查不到‘他’在在秋猎前,和什么人接触过。” “我已经让暗卫盯着‘他’了,那里一有异动,暗卫就会立刻禀报的。” 说话间,封炎的眼神越发幽深了,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封公子,就算一时查不到什么,想要让驸马爷‘有口难言’的办法其实还有多……” 第250章 搜 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