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绯不由双目一瞠,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什么时候欠你的了?! 然而,话还没出口,她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上次去公主府的事。 那她从君然、舞和李廷攸那里赢了不少银子,却忘了那笔赌注最初可是君然设来给封炎做彩头的,这笔银子本就该有一半属于封炎。 只不过当时大家高兴,也就一时把这事忘了。 所以,他今不仅是来还愿的,还是顺便来找她分赃的?! 端木绯不由眼角了一下,心里安自己道:也幸好今偶尔遇上了,否则他要是像那晚一样一时兴起大晚上跑去尚书府找她讨债,那岂不是更麻烦? 端木绯想了想,谨慎地说道:“封公子,我正好身上没带太多银子,要不,下次我再给?” “不用了……”封炎又笑了,“我自己找你去要。” 说完,他转身离去,本就没给她反对的机会,只留下端木绯直愣愣地看着他拔的背影。 等等,他的意思不会是说,又要半夜去爬尚书府的墙吧?! 端木绯只觉得头也大了,目送封炎走远,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之后,端木绯也没继续逗留,带着碧蝉离开了皇觉寺。 她们的马车目标明确地朝尚书府而去,车厢里静悄悄的,只听到外面传来的马蹄声。 端木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两条红结绳,眼眸中一片混沌,思绪起伏。 此刻冷静下来后,再回想刚才在皇觉寺里偶遇封炎的事,端木绯总觉得自己像是解决了一个麻烦,从此没了命之忧,但又引来了另一个麻烦。 她,是不是被封炎给盯上了?! 想着,端木绯打了个灵,只觉得脖子后的汗都倒竖了起来,觉就像是有一道视线隐藏在某个地方看着她似的。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后颈,不明白封炎盯上她做什么…… 她一个锁在深闺的小丫头,既不能上朝堂,也不能赴战场,能做的也就表个忠心、卖个乖,对于封炎的筹谋,应该帮不上什么忙吧? 思绪间,端木绯的耳边传来了碧蝉的轻唤声: “四姑娘。” 端木绯猛然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尚书府已经到了。 碧蝉搀扶端木绯下了马车,马车正停在垂花门外,正午的太有些刺眼,端木绯不适的眯了眯眼。 端木绯本想先回湛清院,却见游嬷嬷带着一个小丫鬟从垂花门的另一边走来,一张富态的脸庞上透着淡淡的倨傲,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四姑娘,您回来了啊!”游嬷嬷随意地福了福身,皮笑不笑地说道,“太夫人听说四姑娘从皇觉寺回来了,让奴婢请姑娘去永禧堂‘说话’。” 游嬷嬷故意在“说话”两个字上加重音量。 端木绯快地应了一声,就随游嬷嬷一起去了永禧堂。 东次间里,只有贺氏一人。 正午的光透过那雨过天青的纱窗照进屋子里,角落里点着袅袅熏香,一室清朗祥和。 等端木绯行了礼后,原本闭眼念佛的贺氏方才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捻着手里的佛珠串,淡淡地问道:“绯姐儿,你今儿去了皇觉寺,可有拜出了什么名堂?” 她的话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 自端木绯五前立下军令状后,贺氏就派了人留意湛清院的动静,想看看端木绯到底要玩什么花样,可是过去这五天,端木绯每就是按时上下课,本就没什么动作,最多也就是她院子里那个叫碧蝉的丫头到处找人嗑瓜子聊聊天,说得也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贺氏几乎肯定端木绯一无所获,只等着她认错求饶…… “祖母,我今天在皇觉寺求了签,”端木绯笑眯眯地说道,脸颊上出一对可的梨涡,“签文告诉我是谁在石榴汁里下药。” 贺氏双目一瞠,手里的佛珠倏然顿住,吐出一个字:“谁?” 端木绯天真地笑着,说道:“还请祖母把六妹妹以及那在闺学的姐姐和妹妹们都叫来……” 贺氏捏了捏手,下那一簇心火,对着游嬷嬷使了个手势,游嬷嬷就下去了。 等端木家的其他五位姑娘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永禧堂时,端木绯已经美滋滋地饮了一盅碧螺,又吃了半碟好吃的点心。 除了那在璇玑堂上课的六位姑娘以外,四夫人任氏也随端木缡一起来了。 过去的这几天中,端木缡吃了石榴汁腹泻不止的事早就在府里传开了,二姑娘端木绮、三姑娘端木缘和五姑娘端木绫当然都知道,刚才也从游嬷嬷那里听说了贺氏把她们叫来这里的缘由,一个个脸都不太好看。 端木绮秀眉微蹙,率先开口道:“端木绯,你到底想玩什么花样?!”难不成端木绯还想把屎盆子扣到她们几个头上不成?! 端木绯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签纸,缓缓展开了签纸,对端木绮道:“二姐姐,这是我今天在皇觉寺里求来的签。”说着,就把签纸递给了端木绮。 端木绮拿过签纸,随意地看了看,把上面的签文念了一遍:“船到江心补漏,马临涯坎收缰,鸟入笼中跃跃,鱼在网里洋洋。”她一头雾水地挑了挑眉。 端木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解签的那位大师说了,谁心中有鬼,这签就会显现出来!……看来二姐姐是清白的,还请二姐姐把签纸还给我。” 什么七八糟的!端木绮按捺着心底的不屑,打算先看看端木绯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 端木绯接着又把签纸递向了端木纭,端木纭的眼中同样写了疑惑,但是出于对妹妹的信任,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地捏了捏签纸再还给端木绯。 下一个是端木绫。 那张签纸始终没有任何变化,白纸黑字。 “三姐姐。” 端木绯又把那张签纸递向了端木缘。 端木缘慢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盅,然后伸出两个手指捏住了那张签纸…… 下一瞬,那张签纸就从端木缘的指尖方向开始变黑,眨眼间半张纸条都黑了,就像是浸泡到了墨汁里似的…… “咯噔”一声,似乎是有人站起身时不慎撞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端木缘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松开了手,那张黑了一半的签纸就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光鉴如镜的青石板地面上,分外刺目。 堂皆是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签纸。 任氏站了起来,愤怒地指着端木缘斥道:“缘姐儿,原来是你!” “不是我!”端木缘急忙否认道,纤细的手指指向了端木绯,下意识地拔高了嗓门,“是你,是你在签纸上动了手脚对不对!明明是你害了六妹妹,你却想陷害我!……四婶母,祖母,你们可别信四妹妹!” 相比端木缘的动,端木绯显得平静许多,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这签是我从皇觉寺诚心求来的,刚才大姐姐、二姐姐和五妹妹也都沾了手,却只有到三姐姐你手里才有所‘显现’……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所有人都不这么想着。 端木绯歪了歪小脸,若有所思,“我记得九月十六那,三姐姐好像有大半时间都和六妹妹坐在一块儿……三姐姐,你什么时候和六妹妹关系这般好了?” 她似是疑惑,又似在质问端木缘。 端木缘今年十二岁,端木缡才六岁,两人相差了六岁,平里基本上玩不到一块儿去,端木缘一向和端木绮处得最好。 此刻端木绯一提,端木纭和端木绮皆是若有所思地看向端木缘。 端木缘只觉得那一道道审视探究的目光像针尖一般刺人,面微微发白,眼神游移了两下,方才道:“四妹妹,都是自家姐妹,我难道不能和六妹妹坐在一块儿吗?!” 端木缘如此心虚的模样如何瞒得过人,贺氏看着她面沉如水,一双细目晴不定,明如她,已经猜出这件事十有八九与端木缘有关。 任氏眉头紧锁,急切地问身旁的端木缡:“缡姐儿,除了十六那天,你三姐姐可曾与你坐在一起上过课?” 年方六岁的端木缡懵懂地眨了眨眼,摇了摇头,“三姐姐平里很少和我玩的……”她似乎还没懂是怎么回事。 任氏深一口气,再问:“缡姐儿,跟我说说那天你怎么得的石榴汁,还有……你三姐姐又是怎么与你坐在一起的?” 端木缡歪着脑袋想了想,就原原本本地一一道来: 那,她发现自己忘了带毫笔,先去找离她最近的端木缘借笔,端木缘并没理会她。她就跑去找端木绯借了笔又讨了壶石榴汁,那之后没多久,端木缘就来找她道歉,还好心指点她画画…… 任氏的脸越来越沉,目光向刀子一样向了端木缡,咬牙道:“是你……缘姐儿,是你对不对!” 端木缘的樱微颤,咬牙道:“不是我!四婶母,您莫要被四妹妹糊了!” 端木绯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又道:“祖母,四婶母,想要确定是不是三姐姐还不简单吗?这签可是从皇觉寺里求来的,三姐姐要是觉得错了,就去皇觉寺里拜拜,菩萨会还三姐姐公道的。” 端木缘瞳孔微缩,直愣愣地看着地上那张黑了一半的签纸,脸上瞬间褪去了血,失态地站起身来,声音中掩不住颤意,“我、我不去!” 她这般动的模样等于就给了众人答案,几位姑娘不由得面面相觑。 原来真的是端木缘所为! 室寂静。 “缘姐儿,我家缡姐儿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任氏狠狠地瞪着端木缘,额头青筋浮动。 端木缘的俏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是她偷偷在端木绯送给端木缡的那份石榴汁里下了巴豆。 只不过,她并非是针对端木缡,她一开始的目标其实是端木纭和端木绯,都是她们俩害自己一家! 自她出生以来,父母相敬如宾,这么多年来一家和乐,若非端木纭和端木绯这对挑事,母亲唐氏何至于惹了祖父祖母生厌,以至于父亲被调任去汝县那种破地方,祖父也不替父亲作主! 那一连串的事件发生得太快了,至今端木缘回想起来,都觉得彷如一场噩梦。 忽然间,就只剩下她和哥哥,孤零零地留在府里…… 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她早就备好了巴豆粉,本来,是想找机会把巴豆下在端木纭和端木绯的茶点里,可是苦于没合适的机会……直到九月十六,她看到端木缡找端木绯讨了那份石榴汁,忽然灵机一动,想到自己也许可以祸水东引…… 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张小小的签纸竟然把她给指认出来了! 京中百姓皆知皇觉寺灵验! 几年前,一场大火烧光了皇觉寺周边的一条街,却唯有皇觉寺不受影响,仿佛神佛在冥冥中保佑一般…… 神圣不可侵犯! 端木绯在一旁云淡风轻地说道:“三姐姐,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她还煞有其事地合掌念了声佛。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外面的庭院里枝叶摇曳,那哗啦声仿佛在响应她这句话似的。 端木缘不由打了个寒颤,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觉周遭似乎有一双双眼睛躲在她不知道的影里打量着她似的。 窗外的一棵老槐树上,一双乌黑的凤眼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出好戏,瞳孔中熠熠生辉。 那忍俊不的轻笑才从薄间逸出,就被那沙沙的枝叶摆动声了过去…… 第117章 蓁蓁 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