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氏气得霍地站起身来,指着端木绯怒道:“石榴汁是你给璃姐儿的,不是你还有谁!” 贺氏眉宇紧锁,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绯姐儿,你犯了错,还不认,真是冥顽不灵!”贺氏的声音冷得可以掉出冰渣子来,“今天我就罚你跪祠堂,好好反省,什么时候知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端木纭眉头一皱,正要启,耳边已经传来端木绯清脆的声音: “祖母,我不能领罚!” 端木绯直直地望着贺氏,眉眼弯弯,看来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贺氏只觉得脸上发疼,像是端木绯一巴掌生生地甩在了她脸上。 “既然你不知反省……来人,给我上家法!” 贺氏气得脸微微发青,“啪”地一掌拍在了手边的小案几上,震得上面的茶盅微微一颤,四周的丫鬟婆子皆是垂眸,噤若寒蝉。 贺氏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一个膀大圆的婆子取来了家法。 端木家的家法是一条一寸多宽的竹板子,两尺长,被削得薄薄的,可是打在皮肤上,力道却不小,不超三下必能见淤,十下就就会破皮…… 此时此刻,端木纭终于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她上前半步,伸臂把端木绯护在了身后,对着那婆子斥道:“谁敢打我妹妹!” 她明亮的眼眸对上贺氏,语气坚定地又道:“祖母,既然端木府容不下我们姐妹,那我们搬出去住就是!” 闻言,贺氏的脸更难看了,这长房的姐妹俩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仗着老太爷的几分宠,小的大的都不把自己这祖母放在眼里,视家法为无物! 还动不动用搬出尚书府来威胁自己,这京城有哪家的孙女敢如此嚣张的?! “给我打!”贺氏近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两个人一起打!”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那一瞬,一个悉的男音随着一声打帘声响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闹哄哄的!” 着一袭太师青暗纹直裰的端木宪大步星地走了进来,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悦。 东次间里的气氛骤然一变。 贺氏和任氏心里一惊,没想到端木宪竟然在这个时候恰好来了。 端木绯半垂小脸,颊畔的一缕碎发挡住了她微翘的嘴角。 明知道贺氏来者不善,端木绯当然不会傻得上门来讨罚。方才她故意吩咐绿萝去房里取石榴汁,趁着那个空挡,悄悄吩咐碧蝉待会儿去外院请端木宪来,不过要让端木宪比她们晚一刻钟到永禧堂才行。 碧蝉这小丫头果然机灵,可以出师了,挑选的时机恰恰好。 刚才的那一幕足以让端木宪看到她和端木纭在这府里受的委屈,也可以让她自己省去不少口水。 端木宪看着端木绯乌黑的发顶和半垂的小脸皱了皱眉,掀袍在罗汉上坐下,然后对着贺氏道:“阿,这是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对两个丫头喊打喊杀的!从前便是家中的几个哥儿顽劣,也不见你动用家法……”? 言下之意显然是在指责贺氏对端木纭姐妹太过严苛。 贺氏如何听不懂,原本就烧得正旺的心火仿佛被浇了一桶油似的熊熊燃烧起来,却又不得不下火气,一五一十地把端木绯下药害端木缡的事大致给说了。 端木宪听着眉头也皱了起来,面沉如水,贺氏心里一喜,正想再把刚才两姐妹的忤逆之举加油醋地说几句,却听端木宪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事肯定与四丫头无关!” 贺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气血翻涌,咬牙道:“老太爷,绯姐儿谋害缡姐儿罪证确凿,她小小年纪如此歹毒……” “住口!”端木宪直接打断了贺氏,不悦道,“你只是听了老四媳妇这么一说,就定了绯姐儿的罪?” 端木宪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失望,“阿,你一个做长辈的,就如此草率地就说孙女歹毒,也不怕外人说你不慈?!” 贺氏捂着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受伤地看着端木宪,端木宪还没对她说过这么重的话,而且还是在媳妇、孙女的面前! 这些子来,为了这对姐妹,端木宪屡屡下她的脸面,她在这个家里还有什么地位?! 任氏更是震惊地瞪大了眼眸,眼睛几乎瞠到了极致。 她再也抑不住心头的愤恨,口道:“父亲,我不服!平平都是您的孙女,难道我的缡姐儿就这么白白遭了罪!” 端木宪目光锐利地看向了任氏,端木宪平里对几个儿媳一向和善,任氏还是第一次看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不由心中一凛。可是为母则强,她还是强撑着与端木宪对视。 端木宪缓缓道:“四丫头不可能做这样的事!”以端木绯的聪明才智,就算是要害人总要有个理由,下药去害端木缡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对端木绯而言,本无一利。 任氏不服气,还想说话,端木绯却抢在她前面出声道:“祖父,照我看,想要知道是谁下的药并不难……” 一句话让端木宪、贺氏、任氏以及端木纭四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 端木绯歪着小脑袋,嘴角习惯地弯成了月牙儿,伸出右手五指大张地对着端木宪比了比,道:“祖父,五天。给我五天的时间,五天后我必会给您一个真相。” “五天?”任氏嘲讽地勾,冷冷地说道,“要是真有什么‘真相’,为什么还要等五天后?!” 端木绯总算看向了任氏,一本正经地说道:“五天后我正好要去皇觉寺拜拜,可以顺便问问菩萨到底是谁干的。菩萨知我一向虔诚,肯定会告诉我的!” 荒谬! 贺氏和任氏都傻眼了,完没想到端木绯竟然口胡言起来,这个傻子莫不是疯了?! 一旁的端木宪却是神缓和了下来,忍俊不。 他知道这个四孙女最是聪慧,既然她这么说了,那必是可以的……想必她已经有所成算了。 “好,那祖父就当你今立了军令状,给你五天时间。”端木宪快地答应了。其实就算查不出来也没事,有自己在,看谁敢为难四丫头?! 端木宪在府中一向说一不二,任氏嘴动了动,最后只能暗暗地咬牙切齿,心中愤愤不平:他们四房是庶房,在府里一向不得看重……没想到女儿都病到这个地步,端木宪作为祖父竟然如此不公! 好,她就且等五就是! 端木绯只当没看到任氏那怨恨的眼神,给端木宪和贺氏行了礼后,就与端木纭一起离开了永禧堂。 夕落得更低了,只剩下了西边的一条红线,天空中灰蒙蒙的一片,夜就快要降临了。 第116章 喜 姐妹俩沿着蜿蜒曲折的游廊往前走着,远远地把永禧堂抛在了后方。 “蓁蓁……” 沉默了片刻后,端木纭唤着妹妹的名,眉宇轻锁,脑海中被妹妹立军令状的事所占据。 “姐姐,我想到了!”端木绯却似不知愁滋味,笑地抚掌道。 那一声掌击声清脆明快,在这寂静的游廊中分外响亮。 端木纭不顿步,转头看着端木绯。 端木绯微微仰着下巴,夕的余晖下,那双寒星般的眸子映得她肌肤白皙胜雪,小脸神采飞扬。 “姐姐,我想到我们的绣庄该卖什么了!” 端木绯兴致地说道:“我们是小本生意,刚起步的阶段也请不起太多人,所以我想着除非是有人订制,我们就不做大件的绣品,平里铺子里卖的东西重在小巧细,款式图案好看就好,比如……” 她指了指端木纭鬓发间的那朵妃的海棠绢花,“绢花,帕子,抹额,荷包……” 端木绯一地数着手指,小脸上笑靥如花。 端木纭被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地摸了摸鬓发间的绢花。 妹妹的想法确实不错,卖这些小玩意,不用请太多绣娘,也不必囤太多的料子,对于她们这种刚起步的绣庄最为妥当。 而且,姑娘家哪个不美,绢花只要做得漂亮致,老少咸宜,价钱也适当。 端木纭莞尔一笑,补充道:“蓁蓁,我们还可以卖扇套,香囊,络子。” “络子好!”端木绯鼓掌道,“我可会编络子了!我可以教我们的绣娘编络子,什么猫儿,狗儿,鸟儿……统统不在话下!” 端木绯得意洋洋地说着,眉飞舞。 姐妹俩一边说,一边往前走去,都把之前永禧堂发生的那么点龃龉抛诸脑后。 等回了湛清院后,端木绯单独把碧蝉叫进内室细细地吩咐了一番,就把她打发下去了。 当晚,五花八门的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旁在府里传开了。 有人说,六姑娘病了,四姑娘姐妹情深,过几还要去皇觉寺为她祈福; 有人说,下药并非四姑娘所为,其实四姑娘已经知道是谁下的药,只是善良,所以给那人机会静思五,要是对方再不出来自首,四姑娘自然也就无须客气了; 也有人说,皇觉寺灵验的很,四姑娘这么虔诚,菩萨定能让她那下药之人原形毕…… 没两,府中上下就私议纷纷,传得是沸沸扬扬。 而端木绯全不受影响,一如既往地为皇觉寺之行做起准备。 九月二十一,天方亮,端木绯就准备出行了。 端木纭一直送到了仪门口,心里是不放心,要不是妹妹坚持说自己已经长大了,真是恨不得一块儿去。 端木绯笑着向她挥了挥手,这才放下了车帘。 青篷马车缓缓地从府中驶出。 清晨的街道还算空旷,马车畅通无阻地飞驰着,一路驰向城北的皇觉寺。 今不是初一十五,也并非什么特别的子,寺中香客不算多,四周一片静谧。 又是一年,秋风瑟瑟。 穿梭于三三两两的香客之间,端木绯绕过大雄宝殿,再沿着一条青石板小径往西北方走去,直到来到了地藏殿前。 楚家为楚君羡夫妇在地藏殿供奉了往生牌位,每一年的这一,她都会来此祭拜亡父亡母。 清晨的光透过那金的树冠,薄薄的树叶被光照得半透明,映衬着清晨的雾霭和寺中的香烟,仿如仙境,把那飞檐翘角的地藏殿衬得更为庄严肃穆。 “爹爹,娘亲,女儿来了。” 端木绯微不可闻的轻轻念了一句,随后又是一笑。 她已经不是楚青辞了,换了一副模样,也不知道爹爹和娘亲还能不能认出自己。 不过,自己能够好好活着,相信他们肯定是会高兴的! “碧蝉,你在这里等我……” 打发碧蝉在外面候着,她独自进了地藏殿。 殿内正中的地藏菩萨金像法相庄严,右手结印,左手托珠,安详的脸庞上角含笑,似在冥想如何解救苦难中的芸芸众生。 金像前供奉着一排排牌位,密密麻麻,其中有一个牌位就属于她的父母。 端木绯缓步走上前去,恭敬地跪在了蒲团上,双手合十。 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