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马场也不知是办什么比赛,看台区人为患,他偏偏不是个凑热闹的人,加上路上莫名洒了自己一身咖啡,整个人心情都不是太快。 谢灼戏谑问:“你说要带我去个好地方,大老远跑来香港,就是为了看马赛?” 卓一为还没开口,裴子妤以为谢灼不高兴了,着急接话道:“对不起啊,我听说你平时喜骑马,所以想叫你一起来……没想到今天马场临时要举办比赛。” 谢灼这才注意到裴子妤,他们和裴子妤在隔壁班,平时在学校偶尔会见上几面,倒算不上很。 卓一为怕裴子妤为难,打圆场道:“哪有,主意是我出的,子妤也是我约的。本来今天是休赛,谁知道临时要办比赛。”卓一为用胳膊肘在身后顶了顶谢灼,低声音说,“哎,今天是人家生。” 谢灼看了卓一为一眼,对方正对他疯狂眨眼睛。他垂眸问裴子妤:“今天是你生?” 裴子妤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嗯……之前有跟你说过的。” 谢灼对这事没什么印象,记忆中裴子妤说话总是不敢和他对视,声音细细弱弱的,要人费好大功夫才能听清,一直都是没什么存在的样子。 毕竟是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便顺口道:“祝你生快乐。” 裴子妤很高兴:“谢谢你。” 裴子妤去了洗手间。卓一为趁裴子妤不在,股朝谢灼那边挪了挪,脸凑过去,“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假看不出来啊?” 谢灼挑了挑眉。 卓一为接着说:“你不觉得子妤对你——” 谢灼耳朵里着耳麦,神情淡淡的,人群的嘈杂声混淆音乐传入耳蜗,有种虚无缥缈的觉。 比赛准备开始,骑师牵马在一楼观众席前绕沙圈展示。 “我知道。” “你知道的意思是——” “但我对她没有别的想法。”谢灼说。 “噢耶!”卓一为动地手,“那我可追了啊。” “……随你。” 他们身后位置坐的一群人是资深赌客,股刚坐下便在讨论投注参赛马匹。卓一为听了个大概,扭头回来跟谢灼哔哔:“我听身后那群人说,原来今天这场比赛是香港一个很有名的珠宝巨子以他女儿名义办的慈善马赛,今天比赛的奖金会全数捐给慈善机构。” 谢灼对这些小道消息不怎么兴趣,淡淡“嗯”了声,目光落在场内一名骑师身上。 是个身材很纤瘦的女孩子,盈盈一握的细胳膊细,贴身骑装将少女窈窕曲线勾勒,一米七左右的个子,纤长笔直的腿落入马靴中,挡风镜将巴掌大的脸遮掉了三分之二。 肤白红,光看在外面的半张脸,都有种勾人心魄的美。 马术是当今世上主要运动中唯一允许男女同场竞技的项目,但尽管如此,能获得参赛资格的骑师男女比例也是常年失衡的,速度赛马情况更是。 于是女孩子在一大票膀大圆身材高壮的男骑师中格外显眼。 卓一为也愣了下,“女骑师?” 身后看客议论纷纷,说女骑师其实就是举办今天这场慈善马赛的珠宝巨子的女儿。这珠宝巨子是出了名的宠女狂魔,一掷千金举办马赛,不过是为了博他女儿一笑。 早也有闻珠宝巨子女儿沉马术,但对赛事并无兴趣,今天突然决定参赛,所有人都觉很意外。 女孩子签排在了四号闸门,她正给马戴眼罩和系马鞍。那匹是英国纯血马,足有17掌高,浑身发呈水一样亮丽的枣红,四蹄深黑,在国外曾经拿过许多大赛的奖项,几个月前刚以2000万的身价“嫁”到了香港。 英国纯血马无疑是世界短距离马赛中不可动摇的霸主,瞬间爆发力极强,极速时可达到75公里,但相对的,这种马神经系统高度锐灵活,通常脾气暴躁执拗,不好驾驭,为了维持赛马情稳定,公马大多会进行阉割手术。 这匹身价2000万的马在英国有个很拉风的名字,叫“尼古拉斯”,来到香港后便改了名,变成了“柳公公”。 柳公公估计是听见解说员播报自己名字觉得太过丢脸,正扭股甩尾巴左右不肯进闸门。而女孩子鼻高薄,看上去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偏偏对马匹极有耐。 柳淼淼伸手在柳公公肚子底下来回抚摸安抚,凑到它耳边说:“乖啊,跑完了奖励你一胡萝卜。” 柳公公哼哼唧唧继续扭股,作为一匹战绩累累的英国纯血马,它身体里住着一个不屈的灵魂,怎么可能会轻易折服在一胡萝卜底下! 柳淼淼宠溺地笑了笑,又说:“十?” 柳公公意了,乖乖站定让柳淼淼上马入闸。 女孩子单手持缰,脚踩上短镫,轻盈地翻身上马。 直到开闸前,看客的议论声都没停止过。 今天参赛的不乏港圈内许多头马率很高的骑师,马彩是真金白银下注的,虽说上场的是主办方的亲女儿,但她实力怎么样谁也不好说。 卓一为来了点兴致,问谢灼:“你觉得今天哪匹是头马?” 大屏幕镜头恰好移到女孩子身上,她没用常规或是初学者必须的双手持缰,而是选择了单手持缰,说明她对自己的骑术有绝对自信。 藏在挡风镜后的眼睛平淡,冷静,分明凿着:恕我直言,你们就是个。 谢灼突然来了点兴致,下巴朝女孩子闸门所在的方向抬了抬,说:“就她吧。” 声令下,2000万的傲娇柳公公驮着冷美人率先冲出闸门,四只茁壮的黑蹄子在草地上风卷残云,速度直接快成了一道残影。 赛马经过,一楼看台区的地面轰轰隆隆像地震一样。 1000米短途不过几秒便结束,柳公公与美人首位冲过终点,现场买了柳公公这匹马的观众振臂呼,黑马爆冷跑出,赔率肥得油。 女孩子从马背下来,摘下头盔,挽起的长发散开,瀑布般至际。她取掉脸上的挡风镜,容貌无遮无掩地出现在大屏幕里,大眼红高鼻梁,皮肤白得像是会发光。 不过十七岁的年轻女孩子。她对着镜头很淡地笑了下,眸子礼貌地微弯,眼尾处的泪痣勾人又娇媚。 谢灼听见解说员播报出了优胜骑师的名字。 柳淼淼。 淼淼。 - 晚上聚会的同学赶到了香港,在酒吧里跟裴子妤庆祝生。 卓一为情绪很高:“大家想喝什么随便点,这是我爸新开的场子,账单都算我的!” 一大波十七八岁的男生女生围在一起玩游戏起哄。 卓一为开了罐啤酒,谢灼没有喝酒的习惯,稍稍推开:“不了,你们喝吧。” 他点了杯可乐加冰,冰块在咖的饮料里漂浮,细小的气泡像珍珠手链一样串串地往上冒,玻璃杯壁很快结了层冰凉水雾,酒吧内各的灯光倒在里面,像颗融化的彩虹糖。 这里环境还算清雅,美酒音乐,装潢致。 裴子妤见谢灼从出马场到现在都没怎么说过话,主动问:“你是不是不喜这些地方,要不我们先走吧?” 男生眉目生得很安静,肤和五官有种欧洲人的冷淡深邃,指尖轻轻刮去玻璃杯外壁的水珠,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才淡淡应道:“没有。” 隔壁包厢坐了一群社会青年,上来便要了几瓶威士忌,看衣着应该是经常出来玩的人,高声阔谈酒吧内哪些姑娘长得漂亮,哪些可以成为今晚的“猎物”。 中间胳膊有纹身的男人指了指吧台方向,笑眯了眼:“你看那妞,长得真漂亮!” 同伴也纷纷附和:“那股那,太正点了!” “她好像一个人来的?” “走,过去看看。” 谢灼抬眸,顺着他们刚才指的方向望过去,女孩子独自坐在吧台高脚椅上,指尖夹着一杯淡蓝的尾酒,轻轻摇晃着。 光陆离,折进女孩子平静无波的瞳仁里,宛如静止的彩虹。 她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有一滴沿着角淌下。她用指腹抹去,刺辣的酒让她眯了眯眼睛,眼线将眼尾拉得细长向上翘着,末端缀着颗泪痣,像只勾人的小狐狸。 仿佛觉察到这边的目光,女孩子侧眸望来,两人视线在半空中有几秒接,像是在看他,又像染了醉意般失焦,漫无目的。 谢灼不觉抿了抿。 纹身男走到柳淼淼跟前,摘下腕上的劳力士钻表,“啪”地往她面前吧台一拍,“妹妹,哥哥请你喝杯酒呗。” 柳淼淼很轻地“呵”了一声,没接话,从烟盒夹了烟,噙在瓣间。男人立马识相地掏出打火机点烟。 她汲了口,烟卷前端明亮烟火燃烧。白雾慢慢从红间逸出,她五官生得极为致,笼在轻烟白雾中,让人有种捉摸不透的心动。 纹身男被香烟的味道得七荤八素,自以为美女不开口拒绝便是有机会了,主动凑上去,手搭在她肩上,“今晚我们——啊!” 纹身男一声痛叫。 柳淼淼将烟头摁在了他手背上。 她冲对方微微一笑:“不好意思啊,今晚没心情。” 不远处少年看见这一幕,不觉勾起。 女孩子跳下高脚椅,转身离开酒吧,被她用烟蒂烫手的纹身男在原地恶狠狠爆了几句脏话,喊了一起来的同伴,嚷着要去给她一点颜看看。 裴子妤察觉谢灼一直往吧台方向望,她看了眼,却没看见什么人,奇怪问:“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谢灼沉默几秒,食指在台面轻轻叩了两下,而后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酒吧外。 走到街道拐角时,突然有个力道握住柳淼淼的胳膊,将她拉进了黑暗中。 少年高高瘦瘦的身影下来。 柳淼淼皱眉,想把胳膊从对方手里出,黑暗中的人轻声开了口:“嘘,别出声。” 少年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嗓音得很低,有种清润的冷,像薄薄的冰片划开夏热浪,清凉地落入人耳。 夜风将他的白衬衫吹得鼓起,月辉洒落在衣衫前的校徽和名字上。 柳淼淼抬手,指尖抚过那上面金线绣出的凸浮纹路。 花城附中。 谢灼。 记忆中梦里的少年与现实重叠。 那年也是这样的夏天,绿叶蝉鸣,风清意凉,七八岁的男孩子懒洋洋地趴在窗台边上,笑着对她说: 我的名字和你的配的,我叫—— 谢灼。 柳淼淼有几秒失神,喃喃自语般地说:“是你啊……” 指腹还在他前衣衫轻抚,谢灼皱眉抓住她的手腕,眼神警示:“别摸。” 巷子口的嘈杂声逐渐近,是刚刚酒吧内那群来找茬的。 柳淼淼抬手攥住少年的衣领,将他颈脖向下拉,踮起脚尖,红凑上去,“你……会接吻吗?”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