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姨娘心中涌起狂喜,竟忘了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紧紧抓着谢钧的衣襟:“你真得要将我扶正?” 谢钧低头,注视着目光骤亮面狂喜的丁姨娘,慢慢道:“可惜,明娘不愿意。” 丁姨娘:“……” 丁姨娘所有的表情都凝结住了。尚未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僵在了嘴角。看起来竟有几分滑稽可笑。 …… 父亲真的来了! 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的谢元亭,听到外面的动静,心跳骤然加快。 或许不必等一两年,现在他出去跪下认错,父亲便会心软……想及此,谢元亭推开门,冲了出去。 因太过急切跑得太快,右腿略有些颠簸不稳。 谢元亭也顾不得这些了,就这么冲到了丁姨娘身边,一并跪下。 还没等他说话,谢钧无情的声音已经响起:“含香,你为了元亭,处处算计明娘,彻底伤了她的心。” “今时今,明娘已不愿再见你。她宁肯放弃嫡出的身份,也不愿你被扶正,不愿你回谢家。” “当,你种下的因,今这苦果,也只有你自己尝了。” 丁姨娘面惨白,便连嘴也没了一丝血,颤抖着哆嗦着想说什么。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最后的希望,就此被掐断! 丁姨娘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谢钧显然早有准备,今特意带了大夫到田庄。转头吩咐一声,立刻有丫鬟抬了丁姨娘回屋,由大夫看诊。 谢元亭虽未昏厥,脸也没比丁姨娘好看到哪儿去,目中出强烈的恨意,咬牙切齿地说道:“父亲!谢明曦是你女儿,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儿子?” “难道你要为了她,要将我彻底扔在这一处田庄?” …… 谢钧冷冷地看了过来:“你自己不成器不争气,荒废学业,折辱杨家姑娘,难道这都要怪到明娘身上?” “你有今,都是你自作自受!” “你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养病’。过两年,我会为你娶一房媳妇。不过,别妄想回谢府了。我不会再让你踏进谢家半步!” 谢元亭眼中出怒火,死死盯着谢钧。 谢钧见他一脸怨毒,心里愈发不快:“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谢元亭!” 最后三个字,音量陡然拔高,近乎扭曲。仿佛遇到了天底下最不可思议之事……谢钧确实没料到,谢元亭竟敢和他动手!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儿子打老子,何等忤逆不孝! 这几年来,谢元亭心中存着怨恨,和他这个父亲愈发疏远奉违。偶尔甚至出言顶撞。可不管如何,谢元亭也没敢动过手! 当谢元亭含怒气的一拳狠狠击中谢钧的脸孔时,谢钧又惊又痛又怒,一时倒忘了还手。 好在谢青山就在一旁,在最初的惊愕之后,很快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拦在谢钧身前。谢元亭发疯一般的拳打脚踢,都落在了谢青山的身上。 谢钧鼻血长,以袖掩鼻,狈不堪地喊了起来:“来人,将这个忤逆不孝的混账东西拿下!” 几个随行的家丁原本没敢动手,此时听令一拥而上,不到片刻就扭住了谢元亭的胳膊。 谢元亭双目赤红,脸孔扭曲而狰狞,拼尽全力挣扎。只是,无论如何也没挣。 谢元亭如同一只困兽般怒嚷:“放开我!你们都放开我!” 谢钧鼻梁被狠狠击中一拳,此时痛不可当。也不知鼻梁骨是否被打断了,鼻血哗哗往下。 谢钧心里的怒气也随着鼻血一道涌了出来。咬牙道:“好你个孽障!今竟敢对我动手!看来,你是半点没将我这个父亲放在眼底!” 原本心里还犹豫不决,谢元亭这一拳,倒是令谢钧痛下决心:“青山,你过来。” 谢青山被刚才那一通揍揍得不轻,忍着疼痛过来了。 谢钧从袖子取出一个瓷瓶,瓷瓶里是一颗黑的药丸。药丸约有拇指大小,散发着难以描述的苦涩之味。 谢钧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冷冷吩咐:“让他服下!” 这是什么药? 是慢毒药?还是毒猛烈立刻要人命的药? 谢青山心里暗自揣测,接了药丸,走到谢元亭面前。 谢元亭目中出愤怒惊惧:“这是什么药?我不吃!快拿走!谢钧,我是你长子,难道你要亲手杀了你儿子不成……” 谢青山面无表情地捏住谢元亭的下巴,将药入谢元亭口中。 药丸入口即化,迅疾滑入喉咙,滑进胃中。灼热中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滋味立刻蔓延开来。 完了!这一定是毒药! 谢元亭面绝望,再也没了力气挣扎。家丁们一松手,他便如一摊烂泥,软软地瘫倒在了地上。 谢钧嫌恶地看了谢元亭一眼,用袖子擦了鼻血,迈步离开。 …… 第472章 暗涌 该不会真的是毒药吧! 谢青山心里也有些惴惴不安。到底是他亲自灌的药!要是谢元亭一命呜呼……这条人命岂不是落到了他头上? 谢青山伺候谢钧多年,堪称谢钧身边第一心腹亲信。此时仗着胆子低声试探:“奴才竟不知老爷带了药来!” 谢钧鼻血止住了,鼻梁处依然疼得钻心,哪有心情应付谢青山,哼了一声。 药是谢钧暗中重金求购而来。倒不是毒药,只会令人生出一些类似恶疾的症状,对身体并无大碍。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要谢元亭肯安分在田庄里“养病”,谢钧不会对谢元亭下此狠手。 没想到,谢元亭竟因怨生恨,对自己的亲爹动手。 如此一来,谢钧也没什么可犹豫踌躇的了。 谢青山识趣地不再多言。 谢元亭是死是活,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就不这份闲心了。 …… 半个月后,谢钧又去了一趟莲池书院。 “……元亭染了恶疾,全身起了水泡发,不时要抓挠。我已打发大夫前去田庄给他看诊,大夫说,这等怪病颇为少见,且易传染。只能一直留在田庄里养病了。” “丁姨娘心疼儿子,心甘情愿地留在田庄里照顾元亭。元亭一不好,她一不会回府。” 当着顾山长的面,谢钧一脸遗憾,语气略有些沉痛。 顾山长再风光霁月,也不至于连这点话中之意都听不出来,未置可否,随意找个借口便避开了。 屋子里只剩父女两人。 谢明曦眸光微闪,淡淡道:“大哥既是病了,确实该好生养病。” 谢元亭这一“病”,以后怕是难以“痊愈”了。丁姨娘终于称心如意,能一直陪伴在儿子身边。 只不知,丁姨娘对儿子的深情厚意,是否得起漫长岁月的消磨了…… 谢明曦目中闪过一丝讥讽,却未多言。 谢明曦神淡淡,谢钧也不再多提,转而低声道:“这些时,朝中御史言官时有人弹劾淮南王世子,连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都翻了出来,将淮南王世子骂得不堪一提。” “也有人弹劾河间王。说河间王优柔寡断,尸位素餐,无所作为,不配代掌宗人府。亲王郡王们不安分,朝臣们也是波涛暗涌。朝堂颇不平静。” “几位皇子倒是都稳得住,一个个都未掺入其中。” “听闻淮南王久病不愈,皇上特意打发太医去了淮南王府,为淮南王看诊。看来,淮南王并未彻底失了圣心。” “淮南王府深叶大,想扳倒这棵大树,岂是易事。”谢明曦接了话茬,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再者,皇上也未必乐见临江王在亲王中独大。” 高高端坐龙椅的建文帝,又不是木雕泥人,定然早已窥出宗人府之争后的真正意图。 打淮南王父子,力四皇子,接下来,便是该奏请立东了。 果然,谢钧下一句话便是:“今朝上,竟有人上奏折,请立储君。” 谢明曦淡淡一笑:“先跳出来的,不过是投石问路的棋子。阁老尚书们都还没出手。奏请立储君,皇上定会置之不理。” 谢钧目中闪过一丝惊愕,看了谢明曦片刻,才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问道:“这些事,是不是七皇子殿下已和你说过了?” 盛鸿每借着习武的名义来莲池书院,和谢明曦总有见面说话的机会。在谢钧看来,定是盛鸿私下说了什么。 否则,一个闺阁少女,如何能懂朝堂之事? …… 谢明曦从谢钧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那份不以为然。 朝堂是男子们争权夺利之处,刀光剑影勾心斗角,本无女子手之处。再聪慧再优秀的女子,也只能囿于内宅。 便是俞皇后,也不能明着手朝政。最多暗中拉拢一些人为自己所用罢了。朝中官员想对俞皇后示好,大多是去俞家走动。 谢钧再以她为傲,骨子里依然存着轻视。这份对女子的轻视,似生来就存在男子们的血中。不经意间,溢于言表。 谢明曦扯了扯角:“这点小事,长了脑子都能想得出来。哪里还需盛鸿多费口舌!” 谢钧:“……” 谢钧默默地和谢明曦对视片刻,清了清嗓子,郑重提醒:“以后在人前,不可随意提及七皇子名讳。要尊称一声殿下!” 就是以后成亲了,也得处处敬着夫婿。哪有肆意喊及名讳的道理! 谢明曦笑了一笑:“我也只对着父亲时,说话才会随意些。” 短短一句话,立刻拉近了父女两人的距离。 谢钧心里如被熨过一般妥帖,笑得十分愉快:“这倒也是。父女之间说话,确实不必过多拘谨。”SZruNFenG.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