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妹身体僵硬走过去,假装自然挽住老太太的胳膊,那胳膊瘦弱到有点硌人。 她并不确定是不是恩人的。 梁张氏一点也不害怕,这样的场面见的多了,无数次送情报遇到敌人,敌人拿顶着她的脑袋,最后还不是安然险。 她一点点松开藏在里藏的,最差的结局无非同归于尽。 山野足够宽阔,百姓们打完饭,零零散散分开找地坐下,两人没,随人群找了个安静的地方。 确定四周无人,梁张氏低声音道:“闺女,你是谁?” 她确定不认识,想来想去可能是滞留黑国的援助同胞。 阿妹听不懂,低声试探:“梁汝莲的?” 恩人名字的发音,她不知道什么意思,但牢记到骨子里,做人不管贫穷富贵,要恩,等孩子长大了也要牢记,一个叫梁汝莲的军人阿姨救过他。 前面的名字发音清晰,后面的就不行了,带着黑国人特有的口音。 梁张氏奇怪极了。 不是同胞,可一个黑国女人怎么认识她,啊,不对,认识大孙女。 王杏芳说的一件事忽然出现在脑海。 梁张氏听大孙女在部队里的一切,王杏芳是个话痨,其中关于梁汝莲参加侦察任务立功的过程每次说起来吐沫横飞,快赶上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了。 说实话,梁张氏不怎么信,没听说大孙女会针灸呀,但也说不准,毕竟之前也没见过摸过不是。 不会黑国话没事,难不住一个老革命。 梁张氏随手捡了细细的树枝,模仿针灸的手法,在自己身上扎了几下。 阿妹顿时动的脸通红:“梁汝莲的,梁汝莲的。” 真是恩人的。 为了证明自己身份,她做了个抱孩子哄睡觉的姿势。 如果换个场合,梁张氏笑的嘴巴能咧到耳朵,大孙女真厉害,间接救了她一命呢,人善行天下,种下的善果没准哪天就有回报。 两人就这么比划加简单的词语起来。 阿妹重新变的担心,恩人怎么来到的这里?太复杂的话没法比划,她暗暗指了下附近的村民,又指指宁山方向,然后手模仿的姿势对着自己开了一:“呯呯!” 她只能暂时救恩人,想活命唯一的路,往宁山那里跑。 梁张氏苦于不懂黑国话,大半天只能观察敌人的数量武器等,收集不到太重要的信息,她大概明白了阿妹的话,想了想,悄悄掀开衣角,出间的□□。 阿妹惊恐捂住嘴,结结巴巴低声道:“梁汝莲,军,军人?” 梁张氏淡定点点头。 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竟然是军人,这完全颠覆了阿妹本就不大世界观,她震惊的好一会才消化完毕,然后,重新变得动:“丈夫,丈夫。” 这是她特意找人学的a国话。 剩余的话用手势比,阿妹指着脑袋转圈:我知道很多很多东西。 不用比划梁张氏也明白,她捂住口,一字一句道:“闺女,放心吧,你对我国家有大恩,我会汇报给上级,不管怎么样,一定会释放你的丈夫,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然后她又拉住阿妹的手,指指宁山方向:“一起离开。” 能负责给范晓峰喂饭,阿妹地位显然不一般。 特殊环境,共同的想法,阿妹瞬间秒懂,点点头刚要再比划,凄惨叫声从旁边传来。 那位黑国军国不知道了什么疯,拿着把明亮的军用匕首在切范晓峰的手指。 人必须活着,切手指头死不了。 范晓峰虽然刚才没有指认,但依旧不是英雄,他杀猪般凄厉惨叫,亲爹亲娘所有能想出来的各种没有尊严的称呼求饶,如果不是绑着不能动,早就跪下来哀求了。 他疯狂挣扎,比起手指传来那几乎能让灵魂碎裂的痛,紧勒住身体绳索产生的擦伤算不了什么。 这只是半截手指,当初的梁正,受过这样的痛几百次上千次,他怎么抗过来的? 挣扎没用的,求饶也没用,范晓峰脸眼泪鼻涕,□□漉漉的往外滴水,失了。 从小到大,他学习成绩名列前茅,长得清秀,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 陌生的愤怒宛如死亡废墟里忽然绽放的花,范晓峰忽然哭着大笑:“我艹你妈的黑国佬,你们不是人,畜生都不如,让那么多无辜老百姓送死,不就仗着有北国的大......”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 懂a国的话的军人上前死死捂住他的嘴。 理论上村民听不懂a国话,万一呢? 黑国军官听完翻译气的要割他的嘴,被更大的军官阻止,这张嘴,留着有用呢。 旁边的梁张氏早红了眼眶。 她早就发现范晓峰了,以对他的了解,大概率叛变了,可再怎么着,也是自己的同胞,是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孩子。 刚才被认出,她捏了把汗,做好了拉几个垫背的准备,没想到,他竟然没说。 是个好孩子啊。 “没事,别让人看到了。”梁张氏推开阿妹的手,刚才差点要掏出冲过去,惨叫声仿佛让她看到了十几年前儿子的遭遇。 阿妹吓得浑身发抖,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残忍的事,她觉好像不认识自己的国家了。 梁张氏迅速冷静下来,此行最重要的任务为大部队侦察敌情,她现有收集的远远不够,阿妹知道的不知道有多少,而范晓峰.......知道的绝对够多。 他刚才的疯狂大喊,是宣,或许也是喊给自己听的。 北国的大........应该是大炮,难道有新型武器? 梁张氏深呼口气,郑重拉住阿妹的手低声道:“闺女,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唯一能接近范晓峰的只有阿妹。 再说现在想走也走不了,必须等到晚上。 一番艰难比划下来,阿妹答应的非常痛快,都这个时候了,不是死就是生,老太太是唯一能帮到她的人。 短短午饭过后,黑国村民麻木站起来,跟随带队的军人到达指定地点,开始挖工事埋地雷。 时间漫长又飞快,太落向山的那边,香的白米饭香味再次随风飘。 范晓峰嘴里让人呕吐的臭袜子或者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烂布被拿下来,那个漂亮的黑国妇女端着米饭又来了。 一下午的独处时间,范晓峰看到梁张氏的身影好几次,距离太远,看不清表情和眼神,但这也足够了,他觉到从未有的安心。 黑国妇女不知道是谁,但能确定,是在帮自己这边。 余晖和黑夜汇,有的地方快黑透了,有的地方还有些许光亮。 范晓峰大口呼新鲜空气,他没心情吃饭,脑袋低下找了个黑国军人看不到的角度,怀期待死死盯着黑国妇女。 他有种直觉,黑国妇女绝对带来了什么。 糙的碗底,出张带血的布条,上面有几行大概树枝蘸着鲜血写的a国字,想来写字的人文化程度不高,看起来非常潦草。 “好孩子,你受苦了,为你骄傲,祖国为你骄傲!” 范晓峰差点嚎啕大哭,祖国啊,他的祖国啊,那两个之前非常普通的字,从未如此厚重,此刻仿佛带着炙热的无形力量,在心脏重重烙了个印,随后,猛烈跳动。 绝境时,才懂拥有的多么珍贵。 范晓峰大口了下米饭,泪眼婆娑继续往下看:救不了你,但保证,绝对为你报仇,把你的勇敢告诉你的父母家人,告诉国家,好孩子,喂你饭的闺女不懂咱们国家的话,如果你知道什么,用唱歌的方式告诉,要快。 有黑国军官大概不放心,站起来往这边走,布条快速躲进了碗底。 范晓峰就只有今晚这一次机会了。 他读懂了话里的意思。 把知道的快速说出去,大声喊出来最方便,可太明显,容易引起敌人怀疑,到时候极可能加大看管力度,让梁张氏逃不出去。 唱歌就不同了。 知识分子背景没给范晓峰一颗勇敢的心,但给了个算聪明的大脑。 等黑国军官走开,他出嘴里的米饭,用尽所有的力气调不成调吼道:“落西山红霞飞,五十公里把营归,前红花映彩霞,飞豹的炮声天飞,miso天不亮,la so必须抢.......” 只唱到这里,黑国军官闪电般跑过来,人未到先重重一脚。 晶莹剔透的白大米沾染了鲜血,像一颗颗红的小心脏,了阿妹脸。 黑国军管狠狠踩住范晓峰的脑袋,用破布重新堵住他的嘴,这才厉声问翻译:“他刚唱的什么?” “好像是a国军队经常唱的歌。”翻译犹豫了下,他没有系统学习过a国话,常对话还好,唱歌有点跟不上,因为很多a国话音同字不同,但这首歌他听过很多次,“歌词里的意思大概说太落下,打靶完毕回军营。” 黑国军官眉头紧皱:“确定?” 翻译缩缩脖子:“大人,确定。” 不确定也得确定,不然谁知道会不会挨罚,反正周围数万自己国家的军队,能有什么意外? 黑国军管沉默片刻,恶狠狠道:“现在开始,不要喂他吃饭了,饿一天死不了。” 阿妹惊慌连连点头,一副被吓坏的模样。 这个时代,疝气灯还未普及,a国有,但不在援助名单里,天一黑什么也做不了。 也没有足够的帐篷,除了少部分高级军官,普通军人只能席地而睡,更不用说命不值钱的山民了。 人群四散,各自寻找平坦的地方。 梁张氏和阿妹汇合,一点点离人群,夜中,梁张氏老泪纵横,她死死咬住嘴,向着范晓峰的方向抬手,行了个无声的军礼。 人救不出来,甚至不能给他一个痛快。 接下里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儿子的遭遇,要再次上演。 英雄有很多种,贪生怕死的是,背叛出卖过的也是,范晓峰,刚刚的范晓峰,是英雄,是个好孩子。 静静的夜里,不知道什么虫子闻到了血味,从土里草里钻出来,爬到范晓峰的腿上身上脸上,爬向一切在外的皮肤。 绳索控制了身体,破布堵住了嘴巴,范晓峰连挣扎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眼睁睁看着一只虫子爬到破裂的嘴边,伸出尖尖的刺扎向伤口。 黎明,早点来吧,死亡早点来吧。 距离他不远的地方有个山坡,视野开阔山风徐徐,蚊虫相对少,此刻这里扎了十多个防雨防水的军用帐篷。szrUnfeNG.net |